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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旅馆的阴谋
1993年,位于莫斯科的日出旅馆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到莫斯科淘金的中国商人大多在此住宿。同时,一些“大盗”也藏身于旅馆中,30多岁的牛顿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他曾伙同他人在国际列车上抢劫,其凶残蛮横在旅馆里是出了名的,谁都不敢惹他。
听说莫斯科到处有赚钱的机会,20岁的小建乘坐国际列车从北京赶来,也打算在莫斯科淘一钵金。在日出旅馆里,他认识了牛顿及其姘头珍珍(另案处理),还有同伙彤彤、然然、曹宏,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你不是没有钱了吗?跟我上车去抢吧!弄点钱花。”同年5月,牛顿对小建说。第一次听说抢钱,小建心里直发颤。“怎么上车抢啊?”小建问。牛顿说:“没事的,彤彤、曹宏、珍珍、然然也一起去。咱们先从莫斯科坐火车到彼尔姆,再从彼尔姆上3次国际列车,到莫斯科前抢一路。”
这次行动只有珍珍和然然是女的,牛顿每次指挥大家去国际列车抢劫,都会带上她们。牛顿说,这样大家就像一个家庭去旅游,跟国际列车上的其他团伙不一样。在那个时期,另外几个中国籍犯罪团伙在北京至莫斯科的国际列车上疯狂作案,先后制造了多起重大恶性案件。
赵二姐给牛顿“点道”
牛顿给了小建一些卢布,让小建去买车票。小建买到了1993年5月7日的车票。当天,6个人从莫斯科乘坐火车到了彼尔姆车站。在这里,他们等待着从北京开过来的3次国际列车。
1993年5月9日,3次国际列车驶入彼尔姆车站。6个人上了车,在车上遇到了另外两个团伙。牛顿带着小建到9号车厢找赵二姐,其余的人待在12号车厢一个包房里。
这时,赵二姐正在一间包房里,周围没有其他的人。“你上车干什么来了?”赵二姐问。牛顿说:“上车弄点钱花。”“你带什么东西了?”“我带这个还不行?”说着,牛顿从怀里掏出一把左轮式的瓦斯枪。“这个不行,我有真家伙。”赵二姐亮出了“五四”手枪。赵二姐给牛顿“点道”,这节车厢有一帮有钱的南方生意人。“点道”是一句行话,在国际列车,几个犯罪团伙碰上,一般不会火拼,而是分工合作,其中有负责与乘客搭讪,弄清楚哪些包房里有商人带钱。这些踩点的人回来说明情况,就是“点道”。
抢劫不放过锁眼
牛顿与牛子返回12号车厢。牛顿恶狠狠地命令同伙,一会儿去抢赵二姐那节车厢的南方人,小建、曹宏跟着去,其余人留守。
牛顿怀里插着瓦斯枪、牛子拿着刀,闯进赵二姐刚指明的9号车厢那间包房,小建、曹宏站在包房外把风。在光天化日下,歹徒如此张狂、如此嚣张,是因为他们清楚,车上执勤的中国铁路警察已按规定在中俄两国边境车站下车了。
“把钱都拿出来!”牛顿端着瓦斯枪对着包厢里的人吼道。一位女乘客吓得逃出了包房,牛子追了出去。一位南方人猛地扑向牛顿,两人扭打起来。另一个南方人缩在包房角落里,不停地哆嗦着。
牛顿挥拳像雨点似的落在反抗的乘客头上、身上。一阵毒打后,便是强行搜身、翻行李,包房里一片狼藉。最终,牛顿翻出了1800美元。按照分工,4个人又连续扫荡了另外几个包房。包房里的乘客见牛顿端着枪,都很害怕。什么也不敢说,乖乖地交出了1800美元、3000元人民币。
这伙强盗还不肯罢休,搜遍了包房里的每个角落,他们把找到的衬衫、录音机、手表等物品统统抢走。赵二姐因为“点道”分到900美元,牛子得了300美元。牛顿给了曹宏50美元,分给小建100美元,彤彤得了500美元。
在另外一次抢劫时,有乘客把几百美元藏到锁眼里,也没有逃出强盗们的魔掌。
潜逃13年后落网
不久,有受害人向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报案。大使馆向公安部通报了案情。迅即,北京铁路公安局抽调精兵强将,进站上车,内查外调,出没于北京至莫斯科间,同俄罗斯警方联手行动,很快摸清了在国际列车上猖獗作案的团伙有4个。
这4大犯罪团伙的成员多为北京籍。他们以自费留学、经商或工作邀请等名义往返于北京—莫斯科。其中一些人受过公安机关打击处理。他们本想到莫斯科淘金,却迷恋上了俄罗斯卡西诺轮盘赌场和俄罗斯姑娘。吃喝嫖赌,挥霍无度,钱玩光了,输光了,他们便倚仗人多势众称王称霸,干起了敲诈、抢劫、强奸等勾当。
经过近半年的追剿,4个犯罪团伙全部被捣毁,抓获案犯70多名。但有数名案犯处于在逃之中,成了“漏网之鱼”。警方在抓获以牛顿为首的这个犯罪团伙时,惟独曹宏不见了。
日前,在逃13年的曹宏,突然出现在北京一家商场门口,警方将其抓获。
列车劫案·揭秘
抢到最后六亲不认
因在国际列车上抢劫,1995年7月,王朗(化名)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现在已经出狱的王朗近日告诉记者,劫犯开始主要抢的是蛇头和从北京带货上车的商人。开始时,他们不会把对方洗劫一空,还留些情面。“毕竟都是中国人。而且,是在威胁不成后才会动刀。但他们还会给对方留点路费,如被抢的人身上有500美元,还会给他们留100美元路费。”王朗说。可到了后来,即使亲朋好友,他们都抢。“一次,二姐的侄子抢劫列车,一个北京的哥们儿说‘我认识你,你不是那××吗’,结果,他还是被抢了。”甚至到了最后,还有列车长遭到抢劫。有一位政府官员的夫人,她的护照也被“收”了。“如果不给钱,就不还护照。”
一趟车被洗劫五次
“一般,他们是从莫斯科坐火车到秋明或者彼尔姆等地,当晚住在火车站附近的旅馆。打听好了消息,第二天再去‘接’从北京开往莫斯科的列车。”王朗说,第一次莫斯科国际列车抢劫案发生在1992年2月左右,距1993年的最后一起列车抢劫案有一年多时间。
后来,见是块肥肉,这方面的团伙也越来越多。“最猖獗的时候,基本每趟国际列车都被洗劫,有时一趟列车甚至被连续洗劫五次。”王朗说,到后来,许多团伙为了抢在别的团伙前作案,就坐火车到更接近中国边界的车站,而这些人的手段也越来越残忍。“有一次,我眼看着一个北京人的耳朵被割了下来。”
团伙成员多有前科
王朗说,莫斯科国际列车的抢劫团伙大多都有五六个人,但有时人员不固定。在所有的团伙中,最著名的是以下几个:牛顿团伙、朱B三团伙、老贺子团伙、邓三团伙、牛子团伙和老臭团伙。这些团伙,都是以他们核心人物(老大)的外号命名。
“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有过前科,有的还‘三进宫、四进宫’。”王朗说,他们当初也是通过各种途径到了俄罗斯,也在火车上倒卖过服装等货物。后来因为赌博和嫖娼身无分文,于是就开始抢劫。王朗参与的是朱B三的团伙,其中心人物包括:二姐、老八、瘦子、马头、大杨子等,其中4个人后来被判处死刑。
一名出狱劫犯的回忆
“那时我30岁出头,年轻气盛,什么都不懂。”日前,在北京铁路看守所的会议室里,王朗(化名)想起往事追悔莫及。12年前,他是以国际列车抢劫犯的身份在这里服刑,现在他则以一名帮教者的身份站在了讲台上。“一进看守所的大门,我的感触就特别深,在社会上闯荡了这么多年,我才明白了狱中管教告诉我的许多道理。”
签证:通过蛇头做假
北京人有着天时、地利,所以有机会到俄罗斯做生意。王朗说:“北京是始发站,北京人买票好买,而且有机会将许多货物弄到车上卖。”王朗接着说道,“那时为了逃避检查,有很多方法。比如找10个朋友来送站,每人穿件皮衣,有人还穿两三件,进站后再脱下来。这些皮衣到了车上就是钱。”
“那时出国有很多方法,不像现在这么严。”王朗说,许多人都是通过蛇头办的出国,被蛇头带出去的人叫“鸭子”。“蛇头在国外复印一些入学通知材料,然后寄回来,国内的人就拿着去办签证。”1991年7月,王朗就通过一个蛇头的帮忙来到了匈牙利。“我为此花了2000美元,这在当时不是一个小数字,我当时工资加奖金才200元人民币。”
谁知到后来,蛇头和“鸭子”成为劫犯的主要抢劫对象。
初衷:在列车上倒服装
“出国前,我听说在火车上倒货能赚不少钱,于是我在上车前批发了两大箱货。”王朗说,他记得,有皮衣、旅游鞋、圆领衫,还有泡泡糖和圆珠笔等,这些货大多批发自白沟和“浙江村”。
“有经验的朋友说,上车后先不急于卖货,到了俄罗斯境内价格才会被抬上来。”王朗说,从接近欧亚交界线的秋明(地区)起,他和许多商贩一起开始了疯狂甩卖,“我一路上赚了15万卢布,合3.5万元人民币,当时真是特兴奋。比如一件皮衣进价是130块钱,能卖到3000卢布,我在叶卡捷林堡(俄罗斯城市)一下子就卖了24件。”
正是因为有这个市场,后来才有更多的中国人趋之若鹜。但是,做这个生意的人多了,后来也就赔的时候多赚的时候少了。王朗说,加上经常在俄罗斯当地遭到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人的偷和抢,许多人和他一样放弃了再做这种生意。“但是,仍有不少人靠此发了财。”王朗说,他所认识的当年倒货的人中,目前已有人赚了数千万资产,而他们依靠的都是当时的原始积累。
赌博:最终倾家荡产
“在这条路上跑的北京人多了,出去的(到俄罗斯)越多,带出去的人也越多。”王朗说,也就形成了一定的势力。当时,就数北京人在那边的势力大,后来在国际列车上抢劫的,也大部分是北京人。“而在莫斯科的日出旅馆,就是他们一个聚点。”
“有段时间,我大名鼎鼎。许多华人都知道我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的赌场输了8000美元,还背了一屁股债。”王朗说。“不少中国人都因着迷赌博而把钱留在了国外的赌场。赌徒就是赌徒,总想赢,可最终都是输。”
在布加勒斯特的赌场,王朗输了个精光,后来还是靠朋友还清了余下了3000美元债务。“我朋友给我买的火车票,我到了莫斯科,可没脸回国。”王朗说,他因此在莫斯科干起了倒票的营生。可是,一有钱,他就会跑去赌场。在日出旅馆,他因这一嗜好结识了后来的抢劫团伙里的许多人。
抢劫:分到350美元
王朗参加的是朱B三的团伙。“我只参与了第一次莫斯科国际列车抢劫,分到了350美元。后来因为这一点,我被通缉和最终被抓获。”王朗说,他在抢劫时负责望风和翻译。
“在列宁格勒逃亡了两年零8个月后,我因为想念家人回到北京,然后就被抓获。”王朗说。1995年7月7日,他被送到北京铁路看守所,然后被判有期徒刑5年。“在看守所里,我情绪低落时,管教张学滨找我沟通谈心,我终于有机会来反省自己,原来所谓的兄弟义气都只是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