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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充满好奇,女士热爱话剧,男人们无酒不欢……这都是俄罗斯独有的标签。
在去俄罗斯之前,中央电视台新闻中心高级编辑刘爱民忧心忡忡。和许多国人一样,他对俄罗斯的印象也停留在十年前:经济困难,社会停滞,官僚作风横行,办事拖拉,老年人排队领养老金……他担心:如果采访申请俄方一直批不下来,这可怎么办?
令刘爱民意外的是,俄罗斯政府效率颇高,摄制组一路绿灯,还采访到了梅德韦杰夫。
然而,街拍时,刘爱民却遇到麻烦,两位警察禁止摄像,在检查了许可文件后,没拿到贿赂的他们竟悻悻地问:你们得到了俄罗斯政府的批准,也得到了市政府的批准,但得到这条街警察局的批准了吗?
今天,俄罗斯公民可以方便地出入克里姆林宫,向总统提意见,可他们却不得不向警察行贿。一次,摄制组的车队在繁华的大街上行驶,警察突然拦住其中一辆,司机是当地人,又赔笑又鞠躬,折腾了10多分钟,原来,警察看车身上有节目组招贴,想满足一下好奇心。
对滥用权力的行为,俄罗斯人敢怒不敢言,梅德韦杰夫多次表示,司法腐败正撕裂着整个民族,可他无可奈何。
这,就是真实的俄罗斯,它昂首走向明天,却带着昨日的痕迹。
在完成10集电视片后,刘爱民锱铢积累,终于写完了《拥抱俄罗斯》,用刘爱民的话说:在中国的改革之路上,应始终与外部坐标相参照,而俄罗斯就是这样一个坐标。
我们不了解俄罗斯
北京晨报:近看俄罗斯,印象如何?
刘爱民:在去之前,我对俄罗斯的感觉和大家差不多,但那都是10年前的情况了,今天俄罗斯发生了巨大变化。俄罗斯正在艰难转型中,正从极权走向宪政,难免出现各种各样的矛盾,今天俄罗斯社会的戾气也很重,充满各种各样的指责之声。
北京晨报:对俄罗斯,我们的看法似乎很纠结。
刘爱民: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只夸大了它好的一面,在莫斯科,有许多中国老龄旅游者,他们一下车就高呼“红场,我来了”、“克里姆林宫,我来了”,他们经历过当年的中苏友好,有俄罗斯情结。而苏东剧变后,我们又片面关注了它困难的一面。
北京晨报:那么,您觉得俄罗斯好还是不好?
刘爱民:俄罗斯民族性很复杂,充满矛盾,让人既爱又恨。在历史上,没有一个国家像俄罗斯这样给我们带来这么多伤害,可它当年也曾无私地帮助新中国建立了工业体系。正如俄罗斯一位作家所说,这个民族既目光远大又视野短浅,既胸怀宽广又斤斤计较,很难一言以蔽之。
中国货口碑差
北京晨报:今天俄罗斯人怎么看中国人?
刘爱民:应该说,今天俄罗斯人对中国人的评价正处于历史上的低潮期,因为中国商品口碑太差。中苏交恶时,普通老百姓对中国有好感,因为此前苏联大量进口中国茶叶、桌布等,都是质量最好的东西,可今天充斥俄罗斯市场的中国商品多是走私货,一些中国“倒爷”和当地奸商勾结,欺骗顾客,老百姓对此深恶痛绝,所以俄罗斯政府严厉整肃小商品市场。可中国商品便宜,老百姓又不能不用,在普通俄罗斯人家庭中,一半以上的日用品来自中国,他们一边用一边骂。这个教训很深,由于不重视质量,现在中高端市场基本被日韩商品所占领,我们只能靠价格竞争。近年来中国政府对此有所认识,正有意识地在调整出口结构。
羡慕中国老人
北京晨报:一边骂一边用,是因为俄罗斯人收入低吗?
刘爱民:以莫斯科为例,人均工资比北京高一倍,可肉、蔬菜等价格是北京的2至3倍,房价也是北京的2至3倍,从实际生活水平来说,确实不如北京。相比之下,他们奶制品比较便宜。俄罗斯贫富差距严重,年轻人机会多,老人很困难,莫斯科私人拥有住房的比例不高于10%,绝大多数人住公房,要承担很高的房租、取暖等费用,老人月退休金相当于人民币五六百元,交了这些钱就剩不下什么了,俄罗斯人很重视尊严,不乞讨,老人们穿得很体面,但不得不靠街头摆摊来贴补家用,这个月要担心下个月怎么办。看中国老人在社区跳舞、扭秧歌,甚至还能出去旅游,他们确实感到很羡慕。
热爱艺术的民族
北京晨报:俄罗斯人热爱艺术,给人印象深刻。
刘爱民:是,俄罗斯重视教育,整体文化素质高,他们有尊重艺术的传统,喜欢给艺术家、作家立雕像,即使政见不合,一般也就是轰到国外了事。在莫斯科、圣彼得堡这样的大城市,拥有200多家话剧院,20到30元人民币的门票可以看到顶级的演出。在圣彼得堡,我们还遇到过一次10小时的实验话剧演出,导演说,就是要通过这么长的时间,让观众体会与话剧一起生存的感受。俄罗斯人平均每周看一次话剧,多的能看2至3次,而且都是盛装出席,冬天女士要带两双鞋,因为从雪地走过来,进剧场要换鞋。从沙俄时代起,剧场就是社交场所,中间休息两三次,时间很长,这个传统和我们太不一样了,我和在北京的俄罗斯人聊天,他们说最不习惯的就是看不到话剧。
喝酒都是一口闷
北京晨报:为什么这么优雅的民族,有时却又那样粗鲁?
刘爱民:俄罗斯民族性格充满矛盾,此外喝酒太多,俄罗斯人说他们有一个上帝,有一个恶魔,上帝是伏特加,恶魔也是伏特加。俄罗斯人喝酒让人难以想象,在地铁里三个上班族,衣冠楚楚,谁也不认识谁,突然彼此问想喝酒吗?于是三人下车,AA制买一瓶伏特加,每人公文包里都装着量杯,一瓶正好分三杯,彼此说祝你健康,一口干掉,然后接着赶路。俄罗斯男人平均寿命不到60岁,给国家带来隐患,苏联时期俄罗斯2亿人,现在只有1.2亿,普京曾担忧地说,长此以往,俄罗斯将成为少数民族。
北京晨报:为什么控制不住?
刘爱民:俄罗斯许多领导人都尝试过,最厉害时关闭酒厂,结果私酿成风,很多人去喝工业酒精。现在俄罗斯严禁卖酒给青少年,可每年6月红帆节,中学生毕业狂欢,每人手里一个酒瓶子,简直是对俄罗斯法律莫大的嘲讽。俄罗斯人喝酒就是喝酒,也不吃菜,用他们的话说,要的就是酒到胃里的撞击力。
为何没能清除腐败
北京晨报:今天俄罗斯建立了西方式的民主体制,可为什么腐败现象依然大量存在?
刘爱民:俄罗斯正在转型中,这个转型很痛苦,20年了,现在刚刚过上一点好日子,离真正目标还很遥远,俄罗斯选择剧烈变革,与民族性格有关,俄罗斯人做事比较极端和鲁莽,喜欢一步到位,历史上经常用这种方式来推进改革,导致剧烈震荡。从形式上看,俄罗斯实现了西方式的民主,中央政府效率大大提高,总统和人民的距离缩短了,但分权后,总统面对司法腐败无可奈何,但毕竟体制理顺了,一些问题会逐步改善,从长期看,俄罗斯充满希望。
北京晨报:如果评估一下的话,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变革,两者孰优孰劣?
刘爱民:目前很难说,自下而上是先易后难,初期推动快,但到一定程度可能遇到瓶颈。而自上而下是先难后易,先一锤子打破瓶颈,慢慢再打扫,今后可能会容易一些。俄罗斯有丰富的自然资源,教育、科研水平高,从北京飞莫斯科,就像在绿色的海洋上飞行,下面全是茂密的植被,今天俄罗斯生活水准比我想象的好很多,对于它的未来,我想会越来越好。
生孩子是个大麻烦
北京晨报:您刚才说俄罗斯人口只剩1.2亿了,怎么滑坡这么多?
刘爱民:与酗酒、社会动荡等相关,男人平均寿命短,女性比男性多了2千多万,政府对此很重视,制定了许多鼓励生育的措施,但效果不明显,俄罗斯有个叫“纳什”的青年组织,特别支持普京,他们提出“为祖国而做爱”的口号,组织青年人到郊外集体野合,目的就是多生孩子,这体现出俄罗斯对人口问题的极端焦虑。这对中国也有警示作用,中国实行计划生育这么多年,有效地控制了人口数量,但随着逐渐老龄化,将来也要及时警惕人口数量下滑的风险,因为一旦下滑了,再想控制局面、鼓励多生就非常难。
北京晨报:从您的书中看,俄罗斯也出现了“光头党”等组织,这对中俄未来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刘爱民:中俄历史上有恩怨,但共同点多于分歧,毕竟两者诉求不一样,俄罗斯的利益主要在欧洲,因为它始终有沙皇时代遗留下来的大国雄心,而中国的利益主要在亚洲,我们更关注解决好自己的问题,两者没有冲突,中俄两国,一个面积最大,一个人口最多,合作对彼此都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