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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3日零时,夜幕下的拉斯维加斯虽然仍处处灯火,但因少了白昼湍急的车流,却也显得静谧而安宁;就连拉斯维加斯大道上鳞次栉比的豪华酒店也因少了门庭若市的白日烦嚣而偷得短暂的清静;那闪烁不熄的霓虹灯不知会不会因少了人潮的注目而感到些许落寞?毫无疑问,拉斯维加斯无数个夜晚都是这样度过的。然而,今夜却有不同……
好莱坞警匪片情节真实上演
当日零时45分,一阵凄厉的警笛声划破夜空,紧接着,似乎四面八方都响起了警笛,天上也传来直升机的轰鸣。
警车从多个方位向着拉斯维加斯大道繁华路段的北端撒哈拉路附近疾驶而来。短短几分钟后,十多辆警车已云集紧邻拉斯维加斯大道的一家华人足疗店———御足堂。数十个手持短枪、身着米色服装的警察与手持长枪、身着深绿色军服的特警将御足堂团团包围,两条威武的K9警犬也在队伍中待命。天上直升机射下的光柱将御足堂照得亮如白昼。
这时,一个身材不高却很壮硕的四十多岁的亚裔男子从御足堂对面的一家酒吧里走了出来,他身上缠有简易包扎的止血绷带,脸上、身上有斑斑血迹。他走上前去,与一位警官接上了头。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遇劫而大难不死的华人御足堂东主冀兵。
持枪劫匪光顾御足堂店主大难不死
一口北京腔的冀兵如此这般讲述了他的故事:“23日这天我的生意不错,直到零点左右还有两个客人,我的两个员工在为他们服务。我连续两天都没有睡个好觉了,前一天凌晨4点才回家,上午要参加朋友的婚礼,也没能多睡会儿,晚上回到店里,送走两个来谈投资足疗的洋人,就在门口的椅子上睡着了。不过我很警觉,门一响就醒了,抬头一看,一前一后进来两个非洲裔年轻人,一个黑衣黑裤,一个白衣黑裤。我把他们当客人了,站起身走进柜台里,刚开口向他们介绍我们的足疗,穿黑衣的家伙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我的胸口,嘴里嚷着:‘打劫!把钱拿出来!’不瞒您说,我当时还真是一点没害怕,心里嘀咕的是:‘真的又让我碰上了!’
“实话告诉您,我碰上持枪抢劫这是第二回了,第一回是在加州好莱坞送外卖的时候,13年前的事了,那是另一个故事。再就是这几天已听说有两个按摩店被抢了,都是华人开的,可我们是洗脚的,能挣多少钱呀?怎么抢我头上来了?想到这儿我还忍不住‘扑哧’笑了。不就是要钱嘛,老子要命不惜钱,你要就给你拿去。嘴里说着‘给你钱,给你钱’手就伸兜里去了。那家伙可能以为我要掏枪,拿枪口使劲抵住我的胸口,等看到我抓着一大把钱的手伸出来,他高兴了。
“哎,我说这钱的事你可得给我写明白点。那是1500块钱。前两天我带了一个11个人的团去大峡谷———以为当老板容易呐,有这种挣钱的机会也得挣———这钱是做团的老板刚给的,其中600块是门票钱、饭钱、团费,是我垫付的,300块工钱。这事不写清楚,会让人家以为我们洗脚怎么能洗出这么多钱来!
“我本来想着给他们这1500块钱就算了,还是别惊扰了我里边的客人,还有两个员工。没想到那穿黑衣的家伙一眼看见了我手上戴的戒指,扯着我的手要撸我的戒指,这一下我急了……那是我的结婚戒指,老婆给买的!抢我戒指,那不是抢我老婆吗?!打死也不能让他们抢走!我一边挣脱一边不顾一切地大声说:‘NO!这是我太太给我的,不能给你们!’
“要说这戒指也是个故事。这是我的第二个结婚戒指,别误会啊您!老婆可就是一个。老婆给的第一个结婚戒指8年前让我给丢了,惹得她很不高兴,后来她到泰国去,花了3800美元又给我买了一个。你瞧,中间是月亮宝石,四周是钻石。咱不是说它贵重,主要是因为那是老婆买给我的,说什么也不能让那家伙抢了去。
“那黑衣家伙看我不给,拿枪朝我头上砸,我使劲躲还是被他砸中了好几下,当时血就下来了。我盘算着要设法脱身。这时候,如果另一个家伙在后面用枪抵住我,那可真就完蛋了。巧的是那家伙突然发现我裤兜里的钱包,伸手去掏钱包,枪没有顶着我,我知道这可能是绝无仅有的逃命机会了,我不能等到他们把我按倒在地收拾了我,再去收拾我的客人和员工啊!我把黑衣小子的枪照旁边一推,一个箭步就从柜台里面窜了出去,边向后面跑边大喊:‘有强盗!有强盗!’我这么喊一是为了让里边的客人、员工知道出事了,好有个防备;二是吓唬那俩人的。
“那两个家伙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就开枪了。我当过兵,动作还算快,再说店不是我的嘛,地形熟啊!因为走廊有两个转弯,我有几个腾挪闪避的动作,前三枪都没能打中我,第四枪从侧面击中我背部,后来才知道子弹在我靠肩膀的地方打入后穿行15厘米,从胳膊上穿了出来。就从这几枪的打法可以看出,穿黑衣那人绝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枪枪都是照我后心打,稍慢一点命就没了。我挨了一枪也没有被打趴下,连疼都没有感觉到,大喊着就从后门窜出去了。
“后来我从录像监视设备里看到,跑在后面的穿白上衣的家伙听到枪声,可能以为我用枪还击,吓得扭头就跑出去了。黑衣家伙也没敢再往里边追,不过从录像上可以看出,他是很从容地走出去的,单从这一点就可看出他是个惯犯。”
新闻镜头高速切换各媒体争相报道
冀兵讲述的一切都发生在2分50秒之内。
23日零时42分冀兵大喊着从御足堂后门跑了出来,准备跑到路对面的酒吧打电话报警。正在跑过马路时他看到停在御足堂隔壁另一侧的一辆车发动了,他判断可能是劫匪的车,竟还停了下来,打算凑近些好看仔细点。这时,那车疯一样地朝他开了过来,吓得他急忙闪避开来,不过他还是看清楚驾车人是一个女的,显然是负责接应的同伙。
零时45分冀兵打“911”报警,片刻后警车、警察将御足堂团团包围。
零时48分一名特警打开店门,首先将警犬放入,随后数名特警进屋搜查。劫匪已逃之夭夭。
零时59分随后赶来的救护车上的医务人员给冀兵戴上了吸氧罩,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将他抬上救护车,疾驶而去。
1时5分冀兵入UMC急救中心接受全面检查,证明背部枪伤并未伤及内脏,臂上枪伤并未伤及筋骨。
2时5分留院检查的冀兵手机响了,已从家赶到店里的他的太太告诉他警察要看录像,而她打不开放录像设备的门。冀兵要求出院回店获同意。
2时12分冀兵乘警车回到御足堂,店外仍有数辆警车闪着警灯,有持枪警察在周围巡视。
2时18分警方观看御足堂录像监视设备从不同角度拍摄的三个场景,近3分钟的录像清楚地录下了打劫的全过程,冀兵的临危不惧、劫匪的残暴以及他们清晰的相貌均一览无余。警方请冀兵从电脑硬盘中刻录出一份交给他们。
2时30分所有的警车都开走了。员工早已回家,只剩下冀兵与他的太太,两个人坐在回归宁静的御足堂里,无限感慨涌上心头。冀兵打电话叫醒一个朋友,连夜来店里帮他复制警方要的录像。
5时第5电视频道播出了他们随警方出动拍下的画面,御足堂被劫的新闻跃上屏幕。不幸的是,它像无数类似报道一样,苍白而局促,不会对破案有任何帮助。
5时30分冀兵打电话给电视13频道,告知他手里有刚刚发生的持枪抢劫案的录像,并愿接受采访,没想到接电话的人竟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哪个行当里都有草包,知名的美国大电视台也不例外!
6时5分当然也并不都是草包。稍后知道消息的电视3台、5台、8台、15台、《拉斯维加斯观察报》、《太阳报》……各路记者蜂拥而至。冀兵接受媒体轮番轰炸,讲了一遍又一遍,录像放了一回又一回。
7时至12时“5·23足疗店持枪抢劫案”跃登各电视台新闻头条,反复播放。清晰的录像将持枪劫匪的恶行昭告天下,也将他们的相貌昭告天下。冀兵手机不时响起,问候的电话来自四面八方。
24日下午3时冀兵被警方告知欲开枪射杀他的劫匪被人指认就擒。该犯刚满18岁,将被控数项联邦重罪,估计这辈子得在监狱里过了。
26日上午持枪抢劫案的同伙、负责开车接应的女子在赌场停车场盗车犯案被捕。
另一案犯在逃,警方仍在缉捕中。
事件发生后,记者对冀兵进行了采访
记者:在你决定请电视台报道时劫匪还未归案,你不担心他们会再次“惠顾”吗?即使他们被逮,他们的同伙也可能报复你,你不害怕吗?
冀兵:你这话算是戳到心窝子里头了,要说一点不怕是假的,可我想明白了,你越怕他越抢你。这几天已有三家华人按摩点被抢了。第一家被抢去4000块,进门先“砰、砰、砰、砰”四枪打坏四个摄像头。我店里他还没顾上打,2分50秒就结束了。再说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我用的是电脑摄像,设备藏在一小屋里,打坏摄像头也没用,早录下了。就说找到电脑,他有工夫往下拆硬盘吗?
记者:看来你知道早晚得有这一回,够聪明的。
冀兵:第二家被抢了15000块。第三家———这是刚知道的,就离我这店不远,昨晚是先抢他们,没抢着钱,憋着气就跑我这儿来了。
记者:这抢匪怎么专拣华人抢啊?
冀兵:咱华人太窝囊,胆小怕事,打掉牙吞肚子里,就是不说。先被抢的这三家但凡有一家报了警,说不定劫匪早就被抓到了,其他家就不会再遭抢。
记者:只是因为胆小吗?还有没有别的原因?这抢匪为什么专拣按摩店抢?会不会是料定按摩店不敢报警?
冀兵:这我不能瞎猜。可我充冤大头了,我是正当营业给人洗脚的足疗店啊!
记者:看录像上,当抢匪刚掏出枪来对准你的时候,你连下意识的害怕躲避都没有,让人佩服,你怎么能如此镇定呢?
冀兵:那可不是逞英雄!我当过兵,心理素质还可以。再就是经历过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嘛!再说心里哪能不“突突”的,只是知道得要镇定,得稳住他们,哄走就算,自己损失点不怕,别惊了客人,害了员工。
记者:听你这么说你这思想还蛮高尚的,要在国内得把你当英雄宣传喽。
冀兵:可别!我可不是想当什么英雄,就是觉得,我们华人在美国也不能老做“沉默的羔羊”啊!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得让那帮人知道。再给你透露一点,我在把录像捅电视台去之前问过警察,他们说不可以,法庭没给那些抢匪定罪前不能认为他们有罪,不能侵犯他们的名誉权。你说瞪眼看到他们都把枪顶我胸口上了,还居然没罪?!我咽不下这口窝囊气,该抗争就得抗争一把。后来各电视台对抢匪面目不做任何处理就播出来了,并请民众指认,说明他们也跟我看法一样。